《失去新中国──美商在中国的理想与背叛》 09 第八章 雷克斯与京城

 

第八章 雷克斯与京城


我决定离开中国大陆与雷克斯有关。

直到和雷克斯成为知己,我才知道,原来他在美国从来就没有过一份「象样的」工作--一份稳定、体面,包括正式合约和健康保险的工作。但那时候,他才刚刚从大学毕业不久;在这之前,他一直拒绝在法律、医学或商业等领域发展。这一路走来真不容易,他是家里第一个上大学的孩子(更甭说是从一流文理学院拿到的学士学位)。所以,他为什么不能为自己保留一些选择的空间呢?

但大学毕业后,雷克斯很快意识到,校园外的约会缺少温存,东海岸中部郊外的草坪空旷无奇,加之蓝领阶层的家庭背景缺乏经济保障,这一切让他感到厌倦。雷克斯想远离那辆「蟑螂箱型车」(他父亲每天早上开这辆车出门,到工厂附近卖三明治早点)。

到几家公司应征后,才发现他的大学文凭一文不值:像他这样的文理专业、侧重东亚研究的文科毕业生,最终只能在星巴克咖啡屋找份工作;雷克斯心情沉重地琢磨着未来:边喝咖啡,边修改履历,然后,干一份穿围裙的活。如果唯有远赴中国才能突破这样黯淡的生活的话,那就去中国罢,何况在大学时期,他对中国的东方文化就有着浓厚的兴趣。

他需要找个地方先暖身,台湾就是这样的地方。许多有抱负的中国通都是从那儿开始的。于是,他飞了过去,一边学汉语,一边教英语。他与许多语言学生住在台中市中心的一栋混凝土公寓里。雷克斯很快发现,原来成功的秘诀就是找一个俗称「枕头字典」的当地姑娘,这样的男生不费吹灰之力,汉语就会变得顶刮刮,且都是「米王」--即基本不与其它美国或者欧洲的学生交往,而是追逐台湾当地女人。如果你可以同台湾女孩共枕、一起吃饭,甚至争吵,这么说吧,就是真正的融入这个文化之中,你学语言的路子就算走对了,不仅如此,还可以学到很多其它东西。

雷克斯过去运气不好,他总想做一些体面而正当的事情,从不肯跨越雷池一步,而台湾女孩看起来又难以接近。不过,他还是与一个居住在附近的当地女人发生了短暂而热烈的恋情。但他的汉语主要是通过与当地大学的台湾学生,采用行之有效的「交换语言」这种传统方法得到提高的。那些学生和他一样腼腆。

台中很快过时了,他飞到了香港,寻找新的机遇,但没有成功。正在那时,他收到了朱丽叶发来的电子邮件,在大学时他们曾约会过。朱丽叶是亚裔美国人,刚到北京不久。因此,雷克斯马上打电话给她,请她帮个忙,去趟美国商会,给商务处打个电话,跟那儿的人打听一下是否有什么适合他的机会。

几天后,朱丽叶回电话了。她告诉雷克斯,的确有些机会,需要个白人男子,有没有专业技能没关系。

雷克斯说道:没错,那就是我了。我马上乘火车去北京。

他和许多年轻美国男子一样,两手空空地来到了北京。但在那儿,对年轻的亚裔美国女孩来说是卖方市场,非常抢手。事实上,雷克斯一到北京就意识到这一点,他尝试着与朱丽再续前缘。但是,他越是想拉近朱丽,她似乎越要将他推开,甚至不顾他正在跌跌撞撞地努力适应大陆这个奇怪而陌生的世界。朱丽开始与一位来自加利福尼亚的家伙约会,被人拒绝的感觉简直就是一场梦魇。

但是,后来雷克斯对我说,他发现自己周围到处都是机会:相对高人一等的外国侨民的职位、高级俱乐部,到处都是穿着入时或者土气的中国女孩在羞怯地对着他微笑,或假装忽视他的存在,或在他的眼神注视下拘谨地垂下那惹人怜爱的目光。他想起了那远远被抛在身后的美国郊区。那里女人的体型是如此的肥大,真让人恶心。中国女子的新陈代谢速度肯定要比她们快得多,雷克斯想,中国女子就像昂贵的蜡烛在燃烧一样,洁净而细腻。

三里屯酒吧街是年轻、新潮的北京人聚会的场所,酒吧主人早已买通警察,进口的啤酒合乎外国人的口味,用大量霓虹灯编织出COWBOY(牛仔)、LOVE(情爱)、NASHVILLE(乡谣俱乐部)和HIDDEN TREE(隐蔽的树)等字样。看着旁边躲藏在冬日夜色里的漆黑小巷,充斥在流动且闪烁亮光之中的低级趣味是一种可笑的欢愉与罪恶的交替。它轻声对雷克斯说:你要征服不了它,那就加入它吧。雷克斯告诉自己,我要做一些在大学从未做过的事情,要建立一个性经历清单,利用数字,系统、客观地做好记录。雷克斯抛弃了真诚和令人敬佩的性格,就像扔掉一个长久携带的沉重旅行皮箱,大步离去,轻装上阵,在新北京开始了他的冒险旅程。

我刚到中国大陆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那里已成为新兴的性解放中心,其实,这一现实除亲华人士外,海外很少有人知道中国大陆是个外国侨人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的地方。二○○三年九月,大约有九百名日本人,其中有一半是商人,参加了在珠海一家宾馆举行的性狂欢派对,与以往唯一不同的是,中共报纸对此事做了相关报导。不像菲律宾或者泰国,中国大陆成为性旅游目的地的主要因素是因为这场性风暴在平静发生,不会实况转播,外国男子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欲望,因为他们奇货可居;有时候,很多女人争先恐后,投其所好,甚至达到令人惊恐的地步。与欧洲或者日本比较,这里价钱低得不能再低了,外国男人还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来去自由。因此,在这个对性骚扰十分敏感的年代,中国大陆对一小部分美国商人和外交官而言,简直就是沙漠中的一块绿洲。

对中国大陆的喜爱可以有多种原因。某些是文化上的,因为中国文化是那么的出类拔萃,独具一格,难以捉摸又无与伦比;某些是经济上的原因,因为中国大陆具有令人震惊的经济发展潜力;还有些是因为感官上的原因--我指的就是性。

但是回顾一下我在此书中依次提到的其它所有令人快乐的因素:迷人而尊贵的中华内涵(需要人们去发现)、抑扬顿挫的语言、充满无限创意的美食,这些同样无与伦比;此外,还包括:具有独特魅力的北京胡同,以及一个现代化国家正在崛起过程中体现出来的原始动力和朴实的幽默。甚至集权统治下的那种惊心动魄的宫廷内斗和它对权力渴望的美感都起到了作用。事实上,权力就是性欲产生的基础,成为吸引人们到中国大陆来的最突出的感官诱惑,正在释放着一股无形的吸引力。

每个到中国大陆来的美国男性都抱有对东方专制的幻想吗?(注:一些外国侨民,是雷克斯称呼的「米王」,趁着开放来到中国大陆。其它一些外国侨民携妻或女友来到这里,并最终与他们一同回国。还有一些娶了中国女人,成了洋女婿,生儿育女,对他们而言,性只是情爱和组成家庭的一个重要部分。他们来时,这种观念已根深柢固。后者可跳过此章,但他们会拍拍彼此的后背为自己庆幸。)也许是,但是在中国大陆发展过程中的这个特殊时期,幻想成真完全可能,部分原因是因为这种幻想与来自当地几乎相同的幻想不期而遇,一拍即合。先从最基本的谈起:中国的传统价值观念已经被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彻底腐蚀,无神论和文化大革命使家庭内部反目成仇;另外,还有钱的因素,一个中国大陆社会学者告诉我,中国大陆的性解放与一切向钱看的经济改革紧密相连。它意味着工作,而工作则意味着多余的钞票,因为许多年轻人还与父母住在一起;它意味着他们需要汽车这样的消费品四处兜风不受打扰;意味着年轻人渴望过一种现代化的生活,摆脱中国家庭的传统约束;意味着出现现代信息、女性杂志和色情作品的泛滥;鉴于对所有不同形式的政治异议人士无时不在的监视和镇压,它还意味着绝大部分在中国大陆城市的年轻人也因此投身革命,就像奥威尔笔下的温斯顿?史密斯说过的:不过只是腰以下的部位投入了革命。

雷克斯来到后成了我的邻居,直接住进了我楼下肮脏的公寓房间。刚开始,他并没有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想,又是一个渴望成功的外国侨民。他在与我接触的时候态度很谦虚,好像把我当成他的大哥似的,请教有关找工作方面的事情。我很有礼貌地告诉他,我认为所在的公关公司没有任何空缺,但我可以给他城里一些公司的联系电话和人名,也许用得着,它们可能需要招聘人手。尽管雷克斯缺乏经验,但是他很快获得了一家美国商业顾问公司的面试,该公司主要为不断扩展的企业界提供服务。

对他进行面试的那个年轻人面带微笑,举止得体。他也来自美国,对北京充满了期待和喜爱,希望能有所作为。他叫杰克,他告诉雷克斯,要从事的工作非常辛苦和乏味,要处理大量的文件并注意细节上的东西。雷克斯大方的举止和东海岸大学的教育背景看来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公司的常务董事与雷克斯进行了一番简短的交谈,开了几个玩笑,就决定录用他了。雷克斯现在是公司的临时雇员,实际上是个领薪水的见习生,但继续做下去就有可能成为公司的正式雇员。无论怎么说,他还是成功地进入了公司。

一两个星期后,雷克斯在网上浏览了一个名为「亚洲交友中心」的网站。如果在美国,他可能永远都不会上这样的网站,除非是想恶作剧。在那个网页上有成千上万名北京女子寻求各种关系的留言信息,其中大约四分之三的留言含有英语介绍。因此,雷克斯认为,这些中国女子想找的是外国朋友。他注册后以「外国帅哥」的名字发了一个交友留言(我们两个经常聚在一起吹牛调侃,他把此事告诉了我)。

不到一个星期,他就收到了中国女子潮水般的电子邮件,最远的来自三千多公里外的重庆市。他决定只考虑北京地区的来信,即使回信也是平均五封信只回一封。他与网友的首次见面毫无风险,对方是一个有专业背景的女子,在一家杂志社工作,声称对提高自己的英语水平非常有兴趣。她在回信中写道:「我希望我们能够成为好朋友。」他们相约在北京丰联广场的星巴克咖啡厅见面,开始正式的语言交流,与在台湾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这次,雷克斯放弃了老套的对话内容,专注于对她进行肢体语言上的诱惑,充满意味的表情、挑逗性的动作,并使自己的声音低沉而细腻。他不觉得她非常具有吸引力,只不过想尝试一下能发展到什么地步。他们经常出去聚会,周末一起游览长城,然后是北京北部的天坛公园。当他们坐在一个地处僻静的长凳上时,雷克斯问她「你现在想做什么?」

她笑了笑,看着自己的鞋。

雷克斯接着问:「你想带我去你住的地方吗?」

他们之间发生了几次性关系,但雷克斯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雷克斯的怀疑是正确的,但没有关系,只是一个男人和女人在中国大陆的测试,所有工作已准备就绪。

几天后,他在网上碰到了一对夫妇,他们发来的电子邮件用语非常简洁,好像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信是这样写的:「一位中国女孩想请个外国人三人行」。他们提出在亚运村附近的五洲大酒店大厅见面。

进入酒店大厅后,一名快四十岁的中国男子和一名非常年轻、妖艳的中国女子向雷克斯走来。由于某种原因,也可能是因为在中国大陆人们通常都会这样做,他们很快就一起出去吃饭。在喝完西红柿鸡蛋汤后,他们开始围成一团谈论相互之间今后的关系。谈话中粗俗笑话不断,吵得令人尴尬,只见那名中国女子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咯咯笑个不停。

「不,我从来没有干过那样的事情」,当中国男子问他的时候,雷克斯非常坦白地回答。他问,「你们做过吗?」

那名男子说:「有过一次,跟另外一对中国夫妇。」

那名中国男子包办了所有的谈话,但他们似乎都不太清楚事情应该如何发展。因此,雷克斯问:「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中国女子看了看中国男子。

男人说道:「我们就是来这里会面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很好。」

「有什么事要做吗?」

「是的,有点。」

「哦,没关系。」

中国男子和女子小声交谈了几句,然后男的说:「你想不想去她住的地方?」

雷克斯开始猜测中国男子结过婚,那名女子可能是他的小老婆,或者是他的情人,因为他坚持要雷克斯到那名女子的住处。她住在北京北郊,在四环路的外面。这是一个属于政府的产权、由单位提供的小公寓,位于一片空旷的住宅区内。公寓四周墙壁由混凝土堆成,粉刷了薄薄的一层白漆。雷克斯透过钢架窗户四处张望,住宅区里到处都是这样的房子。房子里没有客厅,只有一部电视机、一间浴室和一个小厨房,床上面吊着摇摇欲坠的日光灯管。他们坐在硬板床上,中国女子坐在他们两人之间。男人轻轻地抚摸女人,想使她进入状态。「别怕,放松,」他不停地重复着,彷佛在对一个小孩说话似的。

她没有看雷克斯,好像胃疼般地耷拉着双肩,看起来不像雷克斯先前在饭店里遇到的那个活泼的女子。很显然,她对此感到害怕,雷克斯越来越觉得恐怖。那对中国夫妇于是问他是否想看电视。

「不太想看,」他回答,然后,他决定打退堂鼓,「也许我们可以另外找时间做这件事情,而不必现在就做。」

那名女子突然说道:「我从来没有跟外国人相处过,我只是听说过外国人的一些传闻,比如,我听说你们很强壮,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受得了。」

雷克斯觉得脑袋被重重一击,他想,这样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中国大陆,所有一切突然变得异常真实,就像他同时兼任导演和演员,自导自演一样。他开始感觉西装裤子里有物体正在勃起。

女的注意到他的反应,并含蓄地笑了笑。

男的对她说:「看他,看他,他的真大。」他很认真地对雷克斯说,「你知道,中国男人那儿都很小。我想看看你们外国人的。」他催促女子去抚摸雷克斯,在他的大腿内侧摩擦,并解开雷的裤子。女子照他说的做了。中国男子看起来很吃惊,他喋喋不休地在说:「你看,他们关于外国人的传言都是真的,你看到了吗,确实是真的……。」

但是,女子已变得非常害怕,不停地说:「不可能,不可能。」

中国男子反复对她说:「不、不、你会喜欢的。」

「不,」她说,「不,我不能那样做,我不能……,你跟其它的中国姑娘睡过觉吗?」

「睡过几个。」

「她们和你做得来吗?」

「嗯,做得来。」

「但你是如此的强壮,而中国女人却非常的娇小,」她说道,用自己的食指比划了个小圆圈。

「你为什么不先跟你男朋友来呢?也许会使你很快进入状态,身体会放松。我只在旁边抚摸你,不会做别的事情。」

中国男子脱掉她的衣服,他们做爱的时候,雷克斯在旁边观看,偶尔对她说一些话。两分钟后,中国男子就结束了,然后他问雷:「你现在想干吗?」

「是的」,雷回答。

男人给雷找了个中国制造的保险套。雷开始戴不上,戴上后在性交过程中又给撑破了。女子表示感到不舒服,但是看起来她在某些时候还是很享受的。当他结束后,中国男子突然看了看自己的手表,说道:「哦,她必须走了,我要送她去上英语课。」

很显然,中国男子想要与女子单独相处,他可能感到有些尴尬,性交后的疲惫让雷对那个中国男子和他的小肚鸡肠感到厌倦。雷决定挖苦一下他们。在去安定门的地铁上,雷问那名女子「你认识你的男朋友多长时间了?」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哦,那他是你什么人?」

「你看见那套房子和我身上穿的衣服了吗?都是他给买的。」

雷点点头,把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当他到站后,中国男子匆忙对他说,希望下次再见。雷点点头,但是连头都没有回。

后来中国男子给雷克斯打过几次电话。几个星期后,他们又到那个女子住的地方去了,但是,这次她拒绝开门,并躲在门后坚持说:「不,我不想这么做。」雷克斯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那里住的都是中国人,出现雷克斯这样的外国人可能会引起人们持续数天的议论。这可能会是一个丑闻,也许更糟糕,房子并不是女子名下的财产,警察会随时进行检查,并把她赶出去。

那名中国男子很失望,很显然,他很没有面子,不停地向雷克斯道歉。他们坐上中国男子的捷达轿车返回城里的时候遇上了大塞车,男人的防御心理开始松懈下来;他承认自己有老婆和一个四岁大的儿子。雷克斯问起那名女子的情况。

「她来自一个偏远的省份,我买给她房子,给她钱买吃的和穿的,还让她受教育。基本上,你知道的,她就是我的情妇。她用身体来与我做交换。」

「那你的老婆呢?你老婆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吗?」

「我想,她知道……。」

「不会影响你们的婚姻生活?」

他直截了当地说:「如果公开了,那当然会有影响,因为每个人都会向她打听。但如果保密的话,我还是一个好父亲。我爱我的妻子。」

「如果你的妻子也在外面这么做的话,你会发疯吗?」

此时,中国男子瞪了他一眼,好像在说他问得太多了。然后,目光回到挡风玻璃外面,对雷克斯缓慢说道:「你知道,我想,如果妻子也那样做的话,我没有任何可以愤怒的理由,因为我也是这样做的。」

雷克斯感兴趣的问题其实很简单。任何拥有汽车以及一份科技企业差事的中国男人都可能有情妇,虽然中国男子还是很传统,但是,有数不清的已婚女子在网上通过「亚洲交友中心」给雷克斯发邀请信。雷克斯很明白,在中国大陆的大城市离婚率已经接近美国的水平。他想,在新中国的性欲丛林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是,初来乍到的外来客则看不到「庐山真面目」。

几个星期后,中国男子给雷克斯打电话,问是否可以带两个女子到雷克斯的寓所来。当他们到达时,场面如同第一次见面般尴尬,那两个女孩一高一矮,模样非常漂亮。雷克斯解释说,条件差点儿,那简陋房子里的唯一家具就是一个双人床。一开始他们有点儿怀疑,然后是一番议论,到了后来是让人尴尬的哄堂大笑,最后他们都滚到了床上。中国男人跟矮个子女孩用了两分钟就结束了,跟上次一样,但这次雷克斯为他的性经历清单多搜集了一些材料。当高个子女孩对他那强壮的身体也惊叹一番之后,雷克斯还真的和她挺对路的,他知道她也很喜欢,因为她曾尖叫「舒服死了!」高个子女孩催促矮个子女孩也跟雷克斯来一次。

当一切都结束后,雷克斯脸朝上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刚才那些销魂的时刻,就像猫舔着一块骨头肉。但那个中国男子站起来,穿上衣服,告诉雷克斯他现在要到莱特曼迪斯科广场跳舞。当他们都钻进捷达轿车后,那名中国男子突然显得不知道要去哪儿。雷克斯曾经去过那个地方,应该在北京的东北边,但是中国男子却加速朝建国门南面开去。

「不,方向错了。我知道在哪儿。」

「好,」中国男子说,「既然你知道在哪,那你下车带姑娘们到那儿吧。」

「你呢?」

「我不去了,我要回家。」

雷克斯只好一个人领着两个女孩去了莱特曼。当他们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出租车上,女孩们提议回雷克斯住的地方,因为雷克斯第二天早上七点半还要上班,所以他们相互留下电话号码后就分手了。第二天早上,中国男子打电话给雷克斯。

「你带她们去舞厅了吗?」

「去了。」

「你们一起喝酒跳舞了吗?」

「都有。」

「你付的钱?」

「对,我买的饮料,她们回家的出租车费也是我出的。」

「你送她们回家了?你送她们回家了?难道她们没有跟你回去吗?」

「她们回自己家了。」

「你肯定吗?」

「我肯定。」

中国男子告诉雷克斯,那两个姑娘是他的女人。但是,雷克斯觉察到在炫耀的背后那个中国男子已丢了面子,一次在性交时;然后又迷了路。雷克斯开始明白为什么他在中国大陆找女人那么成功,在美国却那么难。说到底,不是因为他的国籍或者是他的长相,而是因为中国男性的心理缺陷才造成了这些机会。甚至那些胜人一筹、自诩为自由思想家的中国人也不例外,似乎他们走进卧室主要关心的是如何掌握控制权。中国女人的性欲要求还不很强烈,但早已超出取悦中国男人的界限(或者抱怨和纠缠,视心情而定),她们对各种可能性的开放程度远超过那里的男人。好比成长中的孩子,新中国的女孩看起来总超过男孩。

这只不过是雷克斯最初的印象,他再也没有时间去理会那个中国男人的电子邮件,整天忙着处理兴致勃勃的中国女人从网上发来的信件,平均每月超过五十封,并有计划地寻找网络以外的勾引女人的方法。主要集中在藏酷、芭那那、丝绒俱乐部、威克和橙色年代等各种夜总会和酒吧,他是那里的常客。三里屯附近有一家叫敦煌(DEN)的迪斯科舞厅,是雷克斯的最爱。敦煌很拥挤,舞池经常是人贴人,灯光昏暗,宛若置身地下室,但又很舒适像个小窝,很接近其英文名字表达的意思。

雷克斯每个星期有半数晚上是在敦煌度过的,在那他表现得饥渴、性感、热情、同时还很风趣。他总是能够找到愿意与他出去,不顾一切地寻欢作乐的女孩。通常,雷克斯与她只有一夜情。然后,她会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雷克斯,他又会与其中一位上床,最终会回旋一圈。如果他真的喜欢上某个女孩,他就会与她保持几个月的交往(同时结识她的朋友),然后再跟她上床。雷克斯曾经一天晚上同时接到五个女孩的电话,简直让他的室友羡慕得两眼冒火。

雷克斯曾经应邀到中国大饭店出席路易?维登开张的宴会,也曾应邀观摩过嘻皮艺术家的展览。他与中国世界杯足球队的队员一起外出寻欢,还跟中国大陆最大的艺术品经销商在藏酷的贵宾房里消遣。在这些场合里,桌子上扔满了纸币,他们吸食摇头丸或海洛因,同时让漂亮女孩用胸部在他们的脸上磨蹭,并让一些女孩坐在雷克斯的大腿上,因为他是个老外、新来的,让人感兴趣。

与此同时,雷克斯的工作也很累人。他花了很长时间来观察中国大陆的规章制度,对它们进行归类,并请专家解释背景知识,然后将规则简洁地整理成录音,播放给公司的顾客听。雷克斯工作很出色,他的主管董事有一次甚至向一位客户介绍雷克斯是公司里冉冉升起的新星。

一天,上司杰克来到了雷克斯的住处,告诉他一位潜在的顾客,澳大利亚议会的前议员,来到了北京。这名前议员想看看北京人都喝什么样的酒水饮料以及他们喜欢进口什么商品。「你晓得,要带他去各处酒吧观察才行。但是,今天晚上我没有空,」杰克说道,「你能够办好这件事情的,让他开开心,带他去美琪俱乐部。」

雷克斯从来没有去过美琪俱乐部,但他知道那个地方,也知道它的名声,一个专门位外国人提供性服务的中国色情酒吧。雷克斯笑着说:「没问题。」公司的一位高级主管塞给雷克斯一迭厚厚的钞票,公司的秘书还为他们租了一辆红旗轿车。

雷克斯到北京国际俱乐部饭店接那位前议员,然后直接带他去三里屯的「爱尔兰酒吧」。他猜想,澳大利亚人想知道北京的外国人都喝什么饮料。从爱尔兰酒吧出来后,他们又去了「男孩女孩」酒吧,但那已经人满为患,雷克斯于是建议去豪运酒吧,一个大型的时尚迪斯科舞厅。因为,豪运酒吧对外国人和中国人都颇具吸引力,这位前议员能见识形形色色的人们对各种不同口味的饮料的喜爱程度。

当他们站在豪运的贵宾室时,杰克的声音开始在他耳边回荡,「带他去美琪俱乐部。」轿车就在外面随时待命,钞票就揣在他的上衣口袋里。但是,当他们从豪运酒吧走出来并坐进轿车后,雷克斯却让司机直接开回北京国际俱乐部饭店。那种伺候客户的内容不在雷克斯自己的性经历清单上,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分开这两个世界,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在轿车上,澳大利亚人转头对雷克斯用几乎赞许的口吻对他说:「小伙子,我今晚很愉快,其它的安排就没有必要了。」这句话暗示澳大利亚人原来可能以为还会有「其它」安排。雷克斯假装没听懂,把他送回了酒店。

第二天早上,杰克来到了雷的住处,笑着问他:「你带他去美琪俱乐部了吗?」雷开始兜着圈子描述昨天晚上的事情,杰克看了看别处,脸上掠过一阵失望的表情。

他们的合约没有签下来。

如果雷克斯到处都可以找到女人风流的话,他不太知道与其打交道的这些女人究竟是谁。杰克则代表另一种态度:性不是生理上的需要,而是一种商业行为。杰克脸上带着微笑,向雷克斯回忆了他初到中国大陆的一些时光:

我在这里比在美国还自由,因为没有人可以约束我,没有朋友、父母,没有职业或信誉的约束。在美国,所有这些我都无法摆脱……。在这个国家,如果你是一个外国人的话,比你在其它任何一个国家都要自由。法律对你不起作用,你是受保护的,简直就是不可思议。(注:杰克说「还自由」时,我一定显得有点怀疑,因为他讲了一个故事:几年前北京有个夜总会叫「地下丝绒」。那时候,它最有名气,样式时髦、光线昏暗、紫红的霓虹灯和许多长毛绒沙发躲在舞厅看不见的地方。杰克说,即便按美国标准,它也称得上是个真正狂欢的地方。「地下丝绒」吸引了不少俊俏男女,其中许多是中国人,到那里吸食包装漂亮的特制毒品:摇头丸、「K粉」和各种可卡因。清晨两点左右,杰克和大约二百来人随着一个欧洲流行音乐主持人演奏的最新的电子音乐(Techno)和「迷幻丽都」,拚命地狂喊,震耳欲聋。夜总会外面,北京正在召开人大会议。一到这时候公安局就要采取行动打击异议分子和突袭风化场所。所以,当二十多名武装警察冲进夜总会时,实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但这次突袭显得格外严厉。音乐嘎然而止,警察大叫:住口,全趴在地上。不出几秒钟,人们把毒品丢得到处都是。警察揪住中国人的脖子,强行按到地上。然后,给每人一个塑料杯,吩咐采集尿液。这个场面令杰克一辈子难忘:这些中国大陆首屈一指的暴发户,年纪轻轻,男男女女都光着屁股,往小塑料杯里尿尿。警察对外国人不感兴趣,他们朝杰克和其它白人用劲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中国人要么交一大笔罚款,要么进监狱。即使这样的毒品搜捕,其效率也低得可笑。杰克记得,「警察冲进来时,我的一位朋友把毒品塞进沙发。」两个星期后,他们经过这家夜总会。「毒品还在那里,沙发垫下面。」杰克笑着说:「你都不能想象他有多高兴。」)

杰克一九九四年来到中国大陆,参加天津大学的一个交流计划。那时流行一个玩笑:中国大陆的国鸟是建筑吊车。他原以为中国大陆与一九二○年的大上海一样,淫乱、性感,是冒险家的乐园。正好相反,天津好比是「中国的腋窝,一个工业废墟。」中国女孩都很丑,浓妆艳抹,穿着廉价的、到脚踝那么高的尼龙丝袜。杰克首次感到沮丧,另一名外国侨民把这种沮丧称为「中国情结的黑暗面」,是一种混合的、油然而发的对中国大陆的厌恶感和强烈的西方罪恶感。

这种沮丧压在心头有六个星期左右,与面临长期徒刑的囚犯的心理一模一样。好在这种情况延续不长,到了第二年,杰克和他的朋友在校园外找到了住房,只要有机会,他们就熟练地避开警察,跳上火车到内地旅游。杰克赞叹道:「太美妙了,真好比杰克?克鲁亚克(Jack Kerouac,美国作家,成名作《在路上》)在中国的路上。」中国女孩看起来聪明却没味道。杰克猜想这可能是死记硬背的教育体制造成的后果。她们显得非常传统,非常温顺,杰克开始要对中国女孩下手了,「就像和一个处女外出一样……说不定会非常刺激的。」

结束天津大学的课程后,杰克来到北京居住,并很快在一家美国公司找到一份商业顾问的工作。公司老板的大客户是美国一家顶级的跨国饮料公司。杰克负责为跨国公司的副总裁和公关部门主管安排行程。那天工作结束后,客人想要放松一下,于是,杰克的老板安排他们在一个私人场所出席了一场时髦的鸡尾酒会,为加进点东方色彩,特地找来五个蒙古妓女,打算给这几个重要人物留个好印象。

那个晚上很不寻常。妓女图雅就坐在杰克的对面,妖艳得让杰克感到震慑。她彷佛是美丽和邪恶的化身,随时变幻不定,触发了他前来中国大陆的每个原始的冲动。他为图雅感到遗憾,带着呵护和怜爱的想法,但又感到自己原始的本能已被唤醒。晚上他们回到老板的住所后,他就和她上了床。他发现,「原来蒙古女孩在床上的表现要比中国女孩强上百倍……,思想开放、精神自由、主动、不唯唯诺诺……,但最终这也是一把双刃剑。」

位于工人体育场旁边的美琪俱乐部,处在树荫之中,与京城里其它的酒吧一样,夜里闪烁着红色的霓虹灯;但是,如同雷克斯所知,美琪与其它酒吧大不一样。如果你晚上来得早一些,在外国人到来之前,年轻貌美的妓女们身着黑衣,在酒吧一字排开。外国人走进来时,她们各个抬头挺胸,装模作样像接受检阅的仪队。美琪的老板与中共当局关系非常特殊,由于俱乐部的女孩全都是挑来的外蒙姑娘,这样一来,美琪这种雇用外国妓女从事性服务的酒吧不会引起中国人的反感,警察也不会到这里来做突击检查。

酒吧的前半部分看起来很正常,一个圆形的吧台、一个桌球台、舞池和一些小桌子、烟灰缸等;而后半部铺着地毯,摆放了许多可临时作为床的沙发,这里光线暗淡,可保护隐私。其实来这里的人对此根本不关心。外国男人在酒吧里与女孩热吻,相互找碴打架。来自俄罗斯、美国、德国或英国的白种女人在小舞台上放荡地上下扭动,表现淫秽。彷佛是电影黑白片中的场景,彷佛二战之后时光的再现:美国大兵和南太平洋、甘蔗酒与可口可乐互相交织在一起。图雅不再属于美琪俱乐部,当她作了杰克的女朋友后,美琪成了杰克的祝酒(?)代名词,他在那儿无人不知,都对他很友好。

图雅为杰克的工作打开了方便之门。他们认识的那天晚上,到访的副总裁已经跟五名妓女中的一位上了床。开始杰克对这种做法还感到有所不安,但那晚发生的事情为他日后的工作定下了一个模式。他成了到访的商务代表团和客户的中间人,确切地说,应该是皮条客,这占据了他工作的大部分时间。那些客户都是些上了年纪的美国总裁,他们既想与当地姑娘发生不道德且廉价的性关系,又不想亲自与她们讨价还价。

一名总裁告诉杰克,他找的不是那些要价高昂的高级妓女(在欧洲你要提前预定,以确保安全),他喜欢的是「便宜和随意」的妓女。杰克对这样的性行为非常熟悉并提供方便,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是在北京当地得到回报的一种非常重要的手段,就算企业在北京亏本经营、就算企业没有任何理由在北京注入更多的资金,单单去满足这种廉价寻欢作乐的客户要求就能保障信息公司的未来利益,使其长久不衰。

不仅如此,这种「工作」日益繁重,压力越来越大。不管是国内来的总裁,还是政治人物,比如说杰克家乡的前任市长,杰克都要放下手头的业务,陪着他们与姑娘们彻夜狂欢。有时候,客户把妓女带回五星级酒店并不代表大功告成。例如,一名来自美国跨国公司的副总裁在一天清早打电话给杰克,抱怨那个姑娘要离开,因为她有一个男朋友,他用重重的鼻音说出「男朋友」这个词,好像没有比这更滑稽的事了。能有什么办法吗?这时候杰克就必须使出浑身解数去摆平这些妓女,他把这些要求当作是对他的信任,和他其它的工作同样重要。

一天晚上,杰克带着几位来自另外一家跨国公司的总裁外出猎艳。当他们乘车往回走的时候,其中一人对杰克说:「凭你今晚所知的一切,你能赚数不清的钱。但你可能活不到花钱的时候。」杰克明白话中暗藏的威胁,但他随即与他们一笑置之。

杰克在商会内部开始快速升迁,很多客户对他很满意。他的双重身分越来越混为一体。他邀请图雅和她的三名妓女朋友一起住进他宽敞的寓所,这些女人为他带来的所有人提供性服务。一次寓所举行狂野酒会,他乘机要求公司老板晋升他的职务,他的要求获准。成功需要代价,每年支付图雅一家的费用接近二万美元。但杰克在回忆起这些事情时显得津津乐道,他说:「我成功地利用了正派人士的外表体验了各种经历,并且不需要面对任何的追究……,上帝啊,太棒了。就是拿整个世界与我交换,我都不稀罕。」

另一方面,在雷克斯的内心世界,每当想到是否继续纵情声色而踏上不归路时,他几次出现惶恐。事实上,他的状况是情场得意,事业失意。可能是因为美琪俱乐部的事件,也可能不是,杰克突然开始没完没了地挑他的毛病,并在背后说他是个白痴。很快,公司里的人对雷克斯都避之唯恐不及。新来的管理人员对他紧迫盯人,恨不得随时发现他的失误;同时,公司一位新来的实习生把他出风头的机会全抢去了,这是位来自北美的姑娘,脸上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容,客户们都很喜欢她,留给雷克斯去做的都是体力活,比如,给公司的幻灯演示准备好屏幕等。

正在雷克斯对自己的工作越来越心灰意冷的同时,他的性生活逐渐与权力和金钱挂钩。一天晚上,大使馆商务处的一位官员请雷克斯到他的寓所喝酒,在场的还有一位叫南的中国女子,非常迷人、聪明伶俐,风情万种。不一会儿,雷克斯就找了个借口溜出去,到夜总会独自寻欢;碰巧的是,那天晚上他在满是妓女的夜总会里居然又遇见了南。

他们一起跳舞、聊天,然后回到她位于北京王府井商业区附近的丽苑公寓的住所。豪华奢侈的居所让雷克斯大受震撼,他连这间房子的零头都买不起,而南的房子却拥有两间宽敞的卧室。他不再理会这些,开始不停地跟她作爱,直到天蒙蒙亮。第二天雷克斯碰巧遇到那位商务处的官员,感谢他把南介绍给自己;那个官员居然笑着说,她那天晚上是跟他做完爱之后才去夜总会的。他说,虽然南看起来很高贵,但实际上她来自长春的乡下,她被一名英国饮用水公司的总裁以每月五千美元的费用包养,每天等候他的到来。

过了几个晚上,这位商务处官员又为雷克斯介绍了四个经常在敦煌俱乐部出没的中国女子。她们穿着时尚,饮料花了三、四百美元,其中一个叫陈丽的女子在酒会结束后开车把雷克斯带回她的住所。她住在朝阳门内大街一条胡同里的政府机关大院。当看门的武装警卫挥手给她的桑塔那轿车放行时,雷克斯不得不把身子缩在座位下。她父母是政府官员,住在她隔壁,他不得不偷偷地溜进她的闺房。即使雷克斯从来没有进入过中国大陆高级妓女的房间,他还是能够大概估计出里面的布置:洁净的硬木地板上摆放着一张黑色漆器桌子,周围是一圈椅子,香港设计风格的红色绒面组合沙发,上面放着豹纹的小靠枕,还有非常高级的家庭组合音响娱乐设备。每个房间甚至厕所都挂满了陈丽的艺术照(挂在厕所的是黑白相片,姿势模仿的是罗丹的雕塑「沉思者」)。他在上厕所时想,房间的布置比较有品味。她的卧室铺着白色的绒毛地毯和珍珠白的地板,令人感到压抑,抵消了来自豹纹图案的靠枕、玫瑰花的真丝床单以及精致的床头柜和满满一抽屉的保险套(看来是经过仔细考虑而专门为外国人准备的)的情趣。房间里一面是落地式衣柜,还有一面镶满了镜子,她坚持对着镜子性交,以便可以看到一切。

第二天早上,她告诉雷克斯,她是《人民日报》社的销售经理,一个月的收入大概是四千人民币,相当于五百美元。后来,雷克斯从她的朋友口中得知,她是一个大户的情妇。事实上,敦煌俱乐部的女子都依傍大户。她们轮流与雷克斯作乐,承担全部费用,并满足他的需要。于是,雷克斯沉湎在没完没了的电话调情、跳舞和性交中,直到后来他遇上了咪咪。

她是那群女人最小的一个,二十岁,脚上穿着精致的GUCCI牌靴子,洋娃娃般的身段掩盖着自私、幼稚的性格。她哥哥是个北京警察,但是她却与一个三合会的黑帮老大住在香港。一天晚上酒过三巡后,她邀请雷克斯回到她下榻的昆仑饭店,位于长城饭店的马路对面,是日本商人最喜欢的装潢奢华的酒店。那是她第一次与外国人发生性关系,她让雷克斯觉得自己是一个富有成熟韵味的男人,他的动作很温柔,让她觉得非常有依赖感,告诉她应该如何去做,每一个动作都令她渐入佳境。

很好,他的名单上又多了一个名字。几个星期后,雷克斯借来那个商务处官员的行动电话跟身在香港的咪咪聊天。一两天后,那个三合会的老大从她的电话上看到了那个电话号码,商务处官员收到了非常明确的死亡警告。为此,雷克斯好几个星期一直保持低调,并躲避那些敦煌俱乐部的女子,直到有一天其中一名女子给他看一本香港杂志,封面上有咪咪和那个三合会老大的照片,照片的中间是一颗撕裂的心,并暗示造成分手原因是金钱和有组织的犯罪。雷克斯决定:「是离开这个漩涡的时候了。」

他离开了顾问公司,职业生涯就此中断,现在愿意收留他的就只剩下还没有把钱烧光的新经济公司,以及那些可怜的、发不出工资的、员工只能靠客户佣金存活的小顾问公司。经过一番四处的招聘面试后,其中的一个公司雇用了雷克斯;但在他上班的第一天,公司就关门了,再也没有开过。他的健康还出了问题,他有鞭毛虫病(一种性病),令他感到恶心,有一段时间还得过疟疾。由于没有医疗保险,他去看中医,开了一些很难吃的草药,也毫无作用。他在一家投资顾问公司找了一份代销商的工作,但是挣的工资还不足以买一套中国生产的打了折扣的名牌套装。

如果雷克斯的职业生涯是道林?格雷(Dorian Gray)的翻版,他在社交生活中依然是尊敬和羡慕的对象。他感觉有一种莫明其妙的动力驱使他把已经开始的事情做完。雷克斯遇见的许多女人有对他言听计从的、有不甘示弱的,还有一位生意成功的老板娘,她总是试图让雷克斯参加她的施虐与受虐聚会。(她的住所里安装了若干金属立柱,跟BADA BING脱衣舞夜总会的布局一模一样)。为了引诱他加入,她放出风声并专门为他在亨利酒吧举行了一个小型聚会,参加的人中有一名外国人和一名想体验同时与两个男人作爱的中国女人。

在亨利酒吧里,雷克斯了解到原来那个外国人是个建筑工程师,有一个孩子在北京,老婆正在美国打离婚官司;他大约三十五岁,在北京国际机场边买了一套别墅,朋友借给他一间在城里的房子,作为他与性伴侣幽会的安乐窝。他把丽丽介绍给雷克斯,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一家外国合资企业做IT工程师。他们没费什么功夫,叫了一辆出租车来到那个外国人的房子,她开始宽衣解带,然后又脱去两位男士的。在明亮的荧光灯下,他们尝试各种性交姿势,丽丽不停地在口中重复着淫荡的字眼,好像是从语言课堂上学来的一样。雷克斯曾经有过这样的性幻想,但现在却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感到很压抑,感到有说不清楚的荒谬。几天后,丽丽给他发来一封电子邮件,「希望我们能再次相聚。」雷克斯想:「我不能搅在这里面,我要战胜黑暗。」

几个星期后,一位地位显赫名叫佛莱迪的美国侨民打电话给雷克斯,问他是否愿意参加一个性狂欢酒会。他声称这种酒会每隔一、两个月就举行一次。雷克斯告诉他,自己从没有参与过类似的活动,佛莱迪说:「不要紧,你可以试试。」

当雷克斯达到时,房间里有四个男人--两个白人,两个中国人,周围有十个中国女人。雷克斯对这些女人的迫不急待和令人侧目的好奇心感到惊诧。她们全都长得非常相似,就像姐妹一样。

佛莱迪放了一片日本的色情录像带,上面是一个女孩躺在撞球台上,被人用球杆玩弄着。最后,直到有两个中国女人对此表示反感并离开后,才把电视关掉。然后,佛莱迪与其中一名女子进了卧房,让留在客厅里的其它人看得心里直发痒;接着,台湾男人也带着一名女人进了卧室。卧室里开始传出来呻吟声,雷克斯站起来,走进去观看。一个女孩跟着走进卧室,并开始亲吻他,然后,也搅在一起。

狂欢持续了数个小时,雷克斯不停地与三个女孩作爱,只有在佛莱迪递给他新的保险套和威而刚药丸(就像主人给客人发糖果似的)时才暂做休息。最后,所有人都精疲力竭,雷克斯穿上衣服,然后就回家了。他想,不错,这个我也试过了。

雷克斯回到美国后与我重新取得联系。他心情好时就讲起这些,我能明显感觉到,他认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并非独有。他在北京做这些事情时已经到了法定年龄,仅此而已。北京是个最佳地点,也是个可怕的地方。

雷克斯在回忆北京的整个生活历程中,感受最强烈的莫过于孤独。他告诉我,「我很容易就克服了孤独的感觉,我从不花时间去结识那儿的任何一个人。」他承认也有一些例外,「白人妇女说的对,中国女人确实有些脆弱。」

他述说了他朋友的一个故事,那个朋友与一个来自中国大陆其它省份的姑娘关系非常密切,已经发展到可以去见姑娘的父母的程度了。姑娘的母亲是一位精明能干、说话做事干脆利落的农妇,对他赞扬她女儿的话毫不在意。那位母亲警告他的朋友,将来用不着他来教训她,并说道:「我女儿还是个孩子,你应该好好呵护她。」

为什么被中国大陆女人吸引或者说是对她们痴迷呢?「在北京的白人男子都缺乏安全感,」他说,同时做了一个手势表示自己也包括在内。「他们当中的大部分相貌平平,而且人品一般,或者说浅薄。但他们充分利用了经济、背景以及有能力去提供更多一些机会的优势。中国大陆女人崇尚西方的生活方式使他们收益,反过来说,美国男人是被中国大陆诱惑了,确实如此。」

雷克斯告诉我,二○○二年七月新华社报导说,三里屯吧街成立了一个由酒吧业主、保镖和妓女组成的党支部。共产党已开始吸收资本家入党,但是,把性行业中专门为外国人提供皮肉交易的从业人员也包括进来,这免不了要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中共当局允许外国人这种自由?中国人认为美国人野蛮,是一群纵欲、堕落的傻蛋。然而,诱惑使他们口气变软。性对商业有利,雷克斯接着说,对中国大陆也有利。

回到美国后,我对与雷克斯在北京以及后来进行的交谈做了一次完整的回忆,我不禁从一个专业的角度来考虑,如果雷在北京时被当作没有用的废物看待,对他来说可能是一种恩惠。雷的故事既令人兴奋,又让人引以为戒。对我而言,这条道路要永远回避。

当我第一次到中国大陆与妻子团聚时,我们只打算逗留一年。一年后,我们选择继续留在那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生活很美满,而不是因为生活富足;凭着我兼职的收入和她的奖学金,我们在中国大陆的生活水平相当于在美国的中产家庭。二○○○年下半年,我们居住在北京的老城区,房子虽然小但是收拾的很利落,我们雇了一个保姆和一个随叫随到的司机,每天晚上我们都去外面上馆子,基本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如果我们有孩子的话,我们会挑选最好的全职保姆,费用按美国标准比较只占收入的很小一部分。

我们结识了不少朋友,当然也包括雷克斯这样的具有新中国代表性的朋友。我们一起烤肉、举办马提尼酒会、为慈善活动募捐、与性情相合的外国侨民和中国艺术家一起郊游等。虽然我们已经年届中年,妻子的脸蛋却仍然显得很年轻。国外的生活经历迫使你开阔思维,让你重新发现自我,实际年龄也变得有弹性。到中国大陆不久,我们参加了一个酒会,在当时热烈气氛的感染下,我喝下了满满一飞碟的啤酒(我当时并没有感到不舒服,但是在回家的路上就撑不住了)。几乎每一个星期我们都出去跳舞,无论在夜总会,在酒会,还是偶尔在长城,我们都跳得汗流浃背。日程排得满满的。因此,在北京我的燕尾服比在纽约穿的次数要多得多:英国人的舞会、爱尔兰人的舞会、新闻工作者宴会、秋季橄榄球赛、耶鲁校友会、讲座、首都俱乐部的宴请、美国俱乐部慈善募捐等,还有,如果你幸运地收到邀请的话,你可以穿任何你喜欢的衣服去看米茨(Mitch's)的周日晚场电影。

所有的社交活动对我们的婚姻生活并没有带来不良的影响,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影响的话,那就是更加促进了彼此之间的感情。这就是为什么当妻子说在中国大陆已经待了两年,该回国时,我极力反对,尽管在那之前,我早已成为中国大陆问题的批评家。此外,我还给一些主要媒体撰写文章,小有名气,还担任商会下属一个委员会的副主席,我有时候还与大使馆的行政主管和到访的国会议员共进午餐。我的事业充满了各种机会,而我似乎只需要搞好人际关系,就可水到渠成,好像我乘坐在一艘大轮船奔向迷人的目的地。

至于妻子,她对于我们继续待在中国大陆抱怨连连,但是她看起来也很忙;所以,我猜测她的研究和写作工作已经有了很大进展,直到十月初的一个晚上。也许跟满月有关(古老的爱尔兰传说),我无论如何就是睡不着。我走到楼下,用妻子的计算机上网浏览网页。漫不经心地打开她曾经登陆过的网页,她为一家互联网公司所做的一项研究项目出现在我面前,其复杂程度令我惊讶。

那个网页构思巧妙、内容不落俗套、图片丰富多采。「北京终极飞盘协会(Beijing Ultimate Frisbee)」网站是另一个杰作(她是网站管理员)。我有点不太相信,我点击她的笔记型计算机,打开她的研究数据活页夹。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她根本就没有打开过这些资料。

我当时的感觉不是彷佛看见了大量的写满「只工作,不玩耍,聪明孩子也变傻」的白纸,而是一种不安。我想可能是自己在为偷看她的私人数据感到内疚,这种内疚感让我期待她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门口,就像杰克?尼克尔森在电影「闪灵」里一样。

她在北京的生活不是单一的,远远不是。她基本上完成了研究中的实地调查部分,现在有很多事情、社交活动和一些项目分散她的精力。她所需要的是一处僻静山野的场所。在那儿,她可以安静地写作。幸亏我们在佛蒙特州南部山区还有一处老旧的住所,虽然难免会有几个幽灵在那游荡,但至少他们也是一家子。

第二天晚上,我们一起到外面吃饭,并谈论此事。我猜对了。在所有的活动背后,包括社交活动和在网络公司上的工作,对妻子来说并没有感到什么快乐。她只不过是为了陪着我留在北京而已,她已经开始偏离她的真正工作。当我们计划返回佛蒙特州时,至少回去一段时间,她的眼神充满了期待,这正是我所希望的。我说圣诞节时与她团聚,那之后再过几个月,我就会结束在中国大陆的一切,回到美国。几个星期后,我在机场与她吻别。

从机场回来后,我心中涌出一种冲动,也想把自己的物品收拾打包。我收拾了一部分,我假装很快要去华盛顿、纽约,或者行驶在宽阔的美国高速公路上,实在不想在北京像服刑似的面对破旧的东方风景。我在找一件东西时,走进了我们的阁楼。妻子离开前,她找好了搬家公司,原先答应来帮忙搬运东西的人没有出现,她只好把所有的书和学术数据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个超大体积的纸箱里,标上符号,整齐地摆放好。黑暗中,我联想起了埃及的金字塔。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笼罩心头,几乎让人感到恐惧。

也曾有过其它一些时候让我十分渴望回家。当耶鲁大学无伴奏合唱团前一年夏天路过北京时,耶鲁大学毕业的妻子和我请他们到我最喜欢的,位于城南胡同深处的北京烤鸭餐馆吃饭。那是一个非常炎热的八月天,庭院里的灯光颇具北京特色,黄而有害。当男孩们吃完烤鸭后,一个年龄较小的走进了庭院的灯光里。站在没受过什么教育的中国招待和厨子面前,他来了一段不合场景的独唱:

在莎莉花园深处,吾爱与我相遇;

她穿越莎莉花园,以雪白的纤足;

她请我轻柔地对待这份情,像依偎在树上的群叶;

但我是如此年轻而无知,不曾细听她的心声。

他的男高音,嘹亮而美妙,我的喉咙彷佛也受到感染,歌声承载了所有西方文化的精髓,我恍然置身佛蒙特州那郁郁葱葱的群山之中。

现在的我,身处中国大陆形单影只,伴侣、妻子和挚友都不在身边,思乡的感觉愈发强烈。然而,一想到前往华盛顿和纽约,参加游戏场的较量,那儿至多只是多了一个有些难以描述的在中国大陆经商和生活经历的白人男子(对他人有些新鲜,但是遥不可及,毫不相关),这想法更令人生畏。美国就像一个巨大的岩洞,潜在的奇遇遍布其间,不为外人所知,但是,却完全被政治、商业和娱乐巨子所控制。这好比是个餐桌而我却没有提前订到位子。与妻子在机场分别时,我许诺她过两、三个月就回美国,但说真的,我并没有离开北京的打算。

也许是报应,二○○一年夏天,我遇上了自己的中国情结的黑暗面。北京开始在我的眼里看起来像一片邪恶而愚蠢的延绵不尽的坟墓和高墙,火炉里焚烧着用过的筷子,炉子的上面放着一尊独眼的偶像。除偶尔听到退休老人争论时的北京口音,或看到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会尿尿在我的自行车上;至少,胡同里还算平静。在闷热的午后我昏昏入睡,在梦里见到了妻子,直到每天开往鼓楼的垃圾车把我吵醒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一个夏天的晚上,北京大学邀请我参加一个宴会。我在宴会上喝了很多酒,活动结束后,已经差不多是夜里三点了,一位我在工作中认识的中国姑娘和她的朋友,一名年龄稍大的中国女人,用车把我载回菊儿胡同。她们到了我住的地方想再喝最后一杯,那时天空已经微露鱼肚。我们坐在阳台上喝了一些马丁尼酒,过了一会儿,那位年轻的姑娘就倒在椅子上睡着了,年龄稍大的中国女人开始谈论她对外国人的好感,并说想与我发生性关系。

由于话题不是我挑起的,所以,一开始我只认为她在说奉承话;后来,我们之间开始有点亲昵。但是,在进行到一半,也就是衣服脱掉后,我开始感到内疚。虽然就在刚才,我还催促她叫醒那位年轻的姑娘,三个人一起作爱呢;我向她解释说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妻子的事情。女人感到难以置信,但她还是穿上衣服离开了。

在我的人生经历中并没有发生过什么淫乱的事情,总之在北京没有。我以前对偶尔出现在办公室计算机上的求爱信息写过一些荒诞搞笑的响应,但我从来没有真正发出过。我在办公室经常与一个中国实习生开玩笑,但没有理会她向我表示爱意的信件。在酒会上,我会对漂亮的中国女子说奉承话,但总是独自回家。现在,虽然我可以把这件事当作春假醉酒一笔勾消,但我毕竟跨越了界限,离木以成舟只差一步之遥。一切看起来已有所不同。

几个星期后,我参加了在一家中国健身俱乐部举办的桌球聚会。我的一些朋友,几个美国姑娘问我,当天晚上他们可不可以在我家举行一场裸体马丁尼酒聚会,仅限于我们几个认的人。我说没问题。也许他们很认真,也许他们只不过想到我家喝马丁尼酒而已。但他们来了,三女六男,都来自政府的各个部门以及美国商界,我很清楚地记得地板上又湿又滑,撒满了杜松子酒和冰块。

……疯狂到什么程度呢?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荒谬的事情,一个女的首先离开,过了一会儿,剩下的两个女的走进了隔壁的书房,门开着,开始做爱,而我呆在一旁观看着一切。然后,我站起来走来走去,给他们注射睾丸激素(我用这种药物是合法的,但他们不是)。当时的场面看起来很滑稽。男人们都饿了,所以我从冰箱里拿出大块的牛排,然后,我们这几个光着屁股,皮肤白得像鱼肚一样的美国男人在阳台上烤牛排。天快亮了,对面的中国空军机关让我感到紧张,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阳台上发生的事情。

就这样,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人受到伤害,姑娘们很可爱,也没有人碰过我……,但我突然想象到,假如事情发生了会是什么结局。在北京,我可能是个柏拉图式的雷克斯,一个每两、三个月要举行狂欢酒会的男人;当然,要比佛莱迪的酒会好得多,我会举办时尚的酒会,参加的人中包括外国侨民在商界的一些精英;也许杰克会像以前那样,在酒会上带来一个美琪俱乐部的应召女郎,以确保公司的业务顺利开展;停顿时我也许会在中国姑娘和离了婚的中国女人之间滥竽充数,仅此而已;也许我最终会像几年前的感恩节与特里所谈论过的那样,在中国大陆挖到金山一角,也可能在晚年成为北京的亨利?米勒(侨居巴黎的著名美国作家)。哦,我还可以继续写那些批评中共的评论文章;也许,我可能会证实自己是中共的朋友,结交几个在中共当局任职的权贵……,也许邀请他们参加我的狂欢酒会……。这就是我由上往下看到的,在这无底深渊中可能发生的一切。

一个月后,我的司机开车送我到机场。外国侨民眼中的中国大陆好像是一艘海上游轮,乘客们在漫长的航行途中变得不可思议的亲近。他们在船上开狂欢酒会,用别人的钱赌博,有时候还在船舷靠着扶手呕吐。因此,当一名乘客决定中途下船时,人们开始忙活起来,数不清的离别酒会,没完没了的祝酒。我离开的时候也不例外。一对友好的在美国大使馆工作的夫妇用政府的钱给我开了一个小型别致的送别酒会。最后一次告别酒会是在我家的阳台上举行的,参加的只有几个非常特别的朋友,如雷克斯、孟克文和福里达?莫克。酒会快结束时,当年带领北京大学的学生在使馆门前举行示威活动的学生领袖--王,出现了。他试图给我留下这样的印象,简单讲,就是因为我们都曾在中国大陆工作过,我们自然一直持相同立场。

他的看法错了。但当车子即将进入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时,不管是王的民族主义、安龙志的专著、摩托罗拉、思科公司还是美琪俱乐部,统统都与我不相干了,我凝视着车窗外退去的城市,感觉它就像孩童时代深爱着的家园。每一栋建筑物、每一处街角都使人充满联想,令人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以及产生对尚未揭开的神秘事物的向往。我喜爱北京,随着二○○八年奥运会的来临,我知道,下次再来北京时它肯定不是这副模样了。

在候机大楼的路边,我与司机轻轻地握手道别,许多中国人至今不太习惯拥抱。二十个小时后,我和妻子穿过八月的夜色,回到了佛蒙特州的青山绿水之间。

我知道,要想从头讲起在中国大陆的经历会有许多困难,然后,钱也是个问题,尔后还要考虑工作问题。将来或许还得操心小孩子的事情。但今晚,我们在莎莉花园深处,其余都是多余的了。



评论

此博客中的热门博文

前89民运学生领袖基督教牧师张伯笠谈“原谅”

毛泽东和张玉凤的秘闻 (组图) "老革命遇到性问题"

从当代鲁滨逊到忠心的牧羊人——美国丰收华夏基督教会主任牧师张伯笠访谈